尼采荷马的竞赛陈律导读

读尼采的这篇散文,与其说我们通过尼采了解到了古希腊人的某种特质,不如更准确地说我们了解到了尼采作为一个现代主义哲学家的某种认知古希腊人的角度。即,我倾向于认为这篇散文所揭示的并非就是古希腊人所认知的那个“前荷马的世界”,那个《伊利亚特》,那个“雅典的城邦”,而是尼采认知的。这一点,如同在我读了薇依写的那篇关于《伊利亚特》的散文后,更多知道的,是薇依的某种基督徒特质,而非古希腊人。

我认同这样一种认识论,在阅读古典哲学时,我们应该尽可能以古人的角度去理解古典哲学,而非以我们的。这是列奥施特劳斯告诉我的一种方法。在阅读古典哲学时,我们应该首先放弃我们的自我,全然向古人敞开,而不是不同。唯如此,一种真正的差异和比较才是可能的。并且更重要的是,如此这般的我们会发现,源头是可以被不断追溯的。源头,还存在着源头的源头。所有这些,都存于我们的记忆。不断追溯源头,意味着不断勉力唤醒我们日益沉睡的记忆。可认为,那种仅以当代的角度去认识古代和当代的认识论,那种必然越来越追求所谓差异的“竞技”,是现代性的起源之一。但它只是认识论的一种,并非惟一。并且很可能,它是错的。因为它只是顺流而下,而非逆流而上。尽管,这是人性的必然。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相信老子所言:反者道之动。同时,作为一个反达尔文进化论者,我亦相信人类的源头绝非野蛮、黑暗,而是真正的文明。人类未来的文明基于真正重新发现人类文明的源头。我们应该以一种与十九世纪以来迥异的方法去考古。我们应该进化出一种新理性。

——陈律,诗人

荷马的竞赛

[德]尼采

韩王韦译

尼采

这篇手稿写于《悲剧的诞生》之后,是尼采研究古希腊文化的重要遗稿之一。在这篇文章中,尼采借荷马之名,来分析古希腊的竞赛文化。并进而探讨了道德的起源问题,以及古希腊民主政治(陶片放逐法)的合理性问题。本文译自科利(GiorgioColli)和蒙提那里(MazzinoMontinari)主编的尼采全集(KSA版)第卷,-页。文中译注为译者所加,编注则译自KSA版尼采全集第3卷(全集评注卷),07页。本译文在翻译时参考了余明锋博士的译本,校改时一定程度上还参考了蔡乐钊先生的译本。

——译者注

当人们谈论起人性(Humanit?t)的时候,会有这样一种观念位于其根底之处,即正是人性让人从自然中分离并且突显了出来。但是,事实上这样一种分离并不存在:“自然的”属性与那些被称为真正的“人的”属性是不可分割的生长在一起的。人,就其至高等、至尊贵的威势而言,是彻底的自然,并且他自身就拥有着自然那可怕的双重特性。他那可怕的非人的资质或许恰恰就是滋养人性的肥沃的土壤,只有在这里,才能够生长出冲动、行为、功业当中的所有的人性。

因而,作为古代最具有人性之人,希腊人身上有着一种残忍冷酷的特征,一种老虎一般的毁灭欲:这种特征在希腊人怪诞夸张的镜像之上,即在亚历山大大帝的身上,也是清晰可辨的;然而,假如我们怀着软弱的现代的人性观念走向希腊人的历史与神话的话,希腊人的这种残酷特征必定会让我们陷入到恐惧当中。当亚历山大下令将加沙城(Gaza)英勇的保卫者巴提斯(Batis)[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AchaemenidEmpire)时期,加沙城的守卫官。他拒绝投降亚历山大,加沙城被马其顿大军攻破后,亚历山大令人将其双足刺穿,捆绑在战车上,战车急驰绕遍全城,巴提斯被拖曳而死。显然,亚历山大是要效法荷马史诗中阿喀琉斯羞辱赫克托尔遗体的方法,来处死巴提斯。——译注]双足刺穿,并将他的身体活生生地捆系在自己的战车之上,以便在士兵们的侮辱嘲笑声中将其来回拖曳时[根据“马格尼西亚的赫吉西阿斯”(HegesiasausMagnesias),《希腊史学家的残篇》(DieFragmentedergriechischenHistoriker,简称FGrHist或FGrH)(雅各比Jacoby),42,5。——编注(KSA3卷,07页)。马格尼西亚,古希腊色萨利(Thessalien)地区的一个州府。赫吉西阿斯(?γησ?α?),古希腊哲学家,昔勒尼学派(Kyrenaiker)中的一员。——译注]:这是一幅令人讨厌的从阿喀琉斯(Achilles)身上获得灵感的漫画,阿喀琉斯在夜间也曾通过相似的来回拖曳凌辱了赫克托尔(Hektor)的尸体;但即便是这种残酷特征本身,对我们而言也是令人不舒服的和野蛮的。我们在此发现了仇恨的渊薮。我们也怀着相同的感受来看待两个希腊党派血腥和不知足的相互厮杀,例如在科西拉革命(korkyr?ischenRevolution)[参看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三卷70-85;另可参看《漫游者和他的影子》(WS)3。——编注]中的厮杀。在城邦间的战争中,当胜利者依据战争的特权(Rechte)处死了全部男性公民,并将所有的妇女和儿童贩卖成为奴隶时,我们就会发现,在对这一战争特权的许可中,希腊人将仇恨的全然发泄视为是一种严肃的必然。在这一时刻,被压制在一起肿涨的感情释放了自身:老虎飞跃而出,它那可怖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放肆的残忍。为什么希腊的雕塑家必须在无数的雷同之作里不断地描绘战争与格斗?描绘那些竭力向外伸展的人的肢体,这些肢体上的肌腱因为仇恨或者胜利的傲慢而紧绷;描绘那些蜷曲成团的伤者,以及那些奄奄一息的垂死者?为什么整个希腊世界都对《伊利亚特》中的战争场面欢欣雀跃?我担心,我们不能够以充分“希腊的”方式来理解以上的问题,倘若我们曾希腊地理解了这些问题,我们必定会感到颤栗。

但是,位于荷马世界背后,作为所有希腊元素母腹的究竟是什么?在荷马世界里,我们已经被超乎寻常的艺术精确性,宁静和纯洁的诗句所提升,从而超越至纯粹的材料熔冶之上:荷马世界的色彩,经由一种艺术幻觉(T?uschung),显得更加明亮,柔和与温暖;而荷马世界中的人物,也在这多彩的温暖的光照中,显得更加美好,更加令人喜爱——但是,倘若我们不再受荷马之手的引导和保护,而是往回,步入到前荷马的世界(dievorhomerischeWelt)之中,我们将会发现什么呢[Wohinschauenwir...可直译为“我们会望向何处”,Wohin这一问句与下文的回答InNachtundGrauen“黑暗与恐惧之中”,在句式上也构成对应。在此,顾及到汉语的阅读习惯,特将之译为“我们将会发现什么”。——译注]?只会发现黑暗和恐惧,只会发现一种习惯于阴森恐怖的幻想的产物。这些令人厌恶的,可怕的神谱传说所反映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尘世生存呵:一种仅受暗夜之子(dieKinderderNacht)支配的生活,即受争执、爱欲、欺骗、衰老和死亡支配的生活[尼采在这里将“争执、爱欲、欺骗、衰老和死亡”称为是暗夜之子。——译注]。让我们设想一下赫西俄德诗歌中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气,继续变浓加厚,越来越阴沉灰暗,并且没有任何的缓和(Milderungen)和净化能从德尔斐神庙和诸神为数众多的祭所涌向希腊:让我们把这种变浓变厚的波奥蒂亚(b?otische)[波奥蒂亚(b?otische)作为形容词指乡村的,粗野的,未开化的。——译注]空气同伊特拉斯坎人(Etrusker)阴沉灰暗的淫欲[伊特拉斯坎人,居住于古意大利伊特鲁里亚地区(Etrurien)的民族,学界对其的来源和走向皆不清楚。通过坟墓壁画可知他们的生活奢华而又淫荡。与这一民族相关的还有规范修订人与诸神之间的关系的“伊特拉斯坎体系”(拉丁:disciplinaetrusca,德:DieetruskischeDisziplin),遗憾的是,现在我们只能通过罗马人的著述,复原这一体系的部分。——译注]相混合;紧接着,这样一种现实就会从我们身上索取一个神话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乌拉诺斯(Uranos),克洛诺斯(Kronos),以及宙斯和提坦神之间的斗争,必定会显得像是一种解脱(Erleichterung);在这种阴郁的氛围中,战斗是拯救和解脱,胜利的残酷是生命之欢悦的顶峰。并且,正如希腊的法(Recht)的概念事实上是从凶杀和赎凶杀之罪发展而来的一样,高贵的文化也是从凶杀的赎罪祭坛上取得了它的第一个胜利花环。那个血腥时代随后在希腊历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波浪沟纹(Wellenfurche)。俄耳甫斯(Orpheus)、穆塞俄斯(Mus?us)[穆塞俄斯,古希腊诗人与预言家,据传是俄耳甫斯的儿子或学生。俄耳甫斯(Orpheus)在希腊神话中是阿波罗与缪斯女神卡利俄珀(希腊:Καλλι?πη,德:Kalliope)的儿子,优秀的诗人与歌手,后被酒神的崇拜者所杀死。后世有专门礼赞他的俄耳甫斯密仪教派,值得注意的是,该教派也礼赞酒神狄奥尼索斯。——译注]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崇拜祭礼都揭示了,持续不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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